What do you believe?
前幾天meeting的時候爺爺問了我這句話,我回答說:I believe every results that I did. 之後爺爺告訴我他所相信的。我就像是站在地面上看天空的飛機,這高度正是我和爺爺的差距。
從去年七月至今,已經過了14個月。從訂的第一批阿鼠到現在手上的第五批,超過一百隻。實驗一直到沒有再現性,爺爺不禁開始懷疑是否是操作者的問題。別說他懷疑我了,連我都懷疑自己好一陣子了。是不是我操作有問題?還是判讀有誤?一年來我們像是迷失在DISC1(我目前研究的基因,和精神疾病有關)的百慕達之中,不知道方向,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,不知道下一刻是陽光普照還是雷聲轟響,只是飄盪在海面上,試著理出自己的方位,以及多久可以看到岸邊。糧食快要吃光,意志力即將耗盡,遠處的船影早已分不清是商船抑或是海市蜃樓。總之,這兩個月爺爺時不時提出要結束掉這個主題的想法。
上個月手頭上的第三和四批阿鼠一樣沒有什麼結果,奶奶決定犧牲牠們,再訂一批。由於犧牲時間不同,於是第三批阿鼠多稱了一次體重,單獨跑了統計,居然發現第三和四批阿鼠的體重表現是不同的(兩批阿鼠因為同一時間出生,因此我們合併成一批同時跑實驗。)。於是我花了些時間把第三和四批阿鼠的實驗數據分開跑。嘿,行為表現真的不太一樣,反倒是新訂的第五批,沒有表現,令我們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跑實驗。
第三批的行為表現和第一批出現一致性。那天爺爺跟我說:「這代表你很誠實。」
「誠實」是從小被教到大的品格,在這一刻顯得珍貴、難得。這不只是稱讚,更是種肯定,肯定我能夠全然的為我的實驗結果負責。在越靠近金字塔頂端之處,許多品格就越難被保留,誠實是其中之一。
那天meeting,我們著眼於第三批阿鼠之後要進行哪些實驗,雖然大部分行為實驗在第一批阿鼠身上就做過了,絕大多數都沒有結果,僅有的結果在第三批又看到,於是爺爺和奶奶傾向繼續做新的實驗,不再重複做第一批阿鼠已經做了但沒有結果的實驗。這是一線曙光。
話說回來,一開始提到的「相信」。我對於相信的層次僅在於:我相信自己所經手的實驗數據是「正確」的,誠實無偽,因此我說我相信每一筆實驗數據。而就爺爺的角度,我所相信的是最低階的層次,如果這些數據無法信任,那麼更遑論去討論數據所代表的意義,因此爺爺跳過這個層次,告訴我他相信的是第一批和第三批阿鼠在情緒行為表現出的一致性。這是「科學」的層次。我想,是我懂得太少,以至於我看不到這些一致性要告訴我的科學意義。
這就是一位行為神經科學界權威,任兩本期刊總編輯,退休仍被續聘為榮譽教授的巨人與一位研究生的高度差。那天在心底出現一個畫面,我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仰著頭看著大人,他的影子蓋過我全身,低著頭與我說話。踏入研究領域剛滿13年,我依然只是剛起步。